《西线烽火——铁道兵二团援越抗美纪实》连载 第五章（六）

1965年的越南丛林里，一个背着算盘的上海小伙正猫着腰在铁轨上狂奔。

美军的轰炸机刚过去，他赶紧掏出怀里湿透的账本检查——好家伙，全团三千多号人的血汗钱可都记在这本子上呢！

这个叫缪宗兴的银行职员，现在成了铁道兵二团最特殊的"战士"，专门负责在枪林弹雨里给大伙儿管钱。

那时候当兵的每个月领的不是人民币，是一种叫"军用代金券"的票子。这玩意儿在越南可不好使，除了能在部队小卖部买点肥皂香烟，连个冰棍都换不来。干部们要给家里寄钱，战士们想存点老婆本，可越南那地方要啥没啥，连个邮局都找不着。上头一拍脑门：得，咱们自己搞个银行！

这"随军银行"可真是土到家了。云南开远和广西凭祥设了两个分行，每个团派个银行来的"特派员"。缪宗兴就是铁二团的"金融兵"，带着四个算盘珠子走马上任。刚到越南那会儿，这个从小在虹口区长大的城里娃差点没哭出来——好家伙，这哪是银行啊，整个一野外生存训练营！

连队里的司务长都成了兼职柜员。战士们要存钱取钱，就找司务长登记。缪宗兴每个月得跑遍全团几十个连队，把账本对得明明白白。最要命的是得把大家寄回家的钱带回国，这可真是提着脑袋干的活。有一次火车被炸停了，他愣是扛着六万越盾的现金，在野地里走了整整一宿。路上碰见条河，衣服一脱就蹚过去，冻得直打哆嗦还跟战友开玩笑："咱这可是真正的'过水钱'！"

1966年8月那天，缪宗兴刚给二十五连的战士们办完汇款。刘廷久连长还跟他唠嗑，说等打完仗要请他去四川吃火锅。谁成想第二天就传来噩耗，刘连长在抢修铁路时被炸弹击中。缪宗兴翻着账本上那笔没来得及汇出的二十块钱，眼泪吧嗒吧嗒往算盘上掉。打那以后，他每次下连队都跟打仗似的，账本和汇款单捂在怀里比命还金贵。

最悬的一次是在红河边上。美军的飞机突然俯冲下来，缪宗兴和战友胡正富撒丫子就往河边跑。炸弹把铁桥炸得渣都不剩，他俩躲在芭蕉树下直喘粗气。胡正富摸出根烟来压惊，发现早被汗水泡烂了，气得直骂娘。缪宗兴倒是乐了："老胡啊，咱这算不算是'金融风暴'？"

这"战地银行"的规矩比正规银行还严。取钱必须两个人一起，账本得用油布包三层。有回发津贴正赶上空袭，司务长蹲在防空洞里点钞票，点着点着发现多出来五块钱。全连查了三天账，最后发现是新兵王铁柱多写了个零。老王挠着头直赔不是："俺这不是想着多存点钱，回去好娶媳妇嘛！"

1968年回国那天，缪宗兴把最后一批汇款单交给河口邮局。柜台里的小姑娘看着这个满手老茧的"银行职员"直发愣——谁家会计胳膊上还有弹片划的疤啊？如今在上海浦东发展银行当高管的缪宗兴，办公室里还摆着当年在越南用的算盘。有回新来的实习生问这是啥老古董，他眯着眼睛笑："小子，这玩意儿可比你们电脑金贵，它可是在越南替三千多个兄弟管过老婆本的！"

那些泛黄的军用代金券现在成了博物馆里的展品。偶尔有老战友来看展览，总爱指着玻璃柜开玩笑："老缪啊，当年你要贪污点，现在早成百万富翁喽！"缪宗兴也跟着乐，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——他知道，这些皱巴巴的纸片上，写满了比金钱更珍贵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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